翌日清晨。

膳房送来的早膳格外精致丰盛。刚用完饭，林维康身边的长随便来传话，请二小姐去书房一趟。

顾昭眉梢微挑。上辈子可没有这一出，看来，她昨天那场“表演”，确实让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坐不住了。

书房内，林维康一身家常锦袍，负手立于窗前，身姿依旧挺拔，却透着一股审视的意味。

“来了。”他转过身，目光锐利，开门见山，“昨夜，你是如何精准断定，那叫红儿的丫鬟就是传递赃物之人？”

他亲眼所见，顾昭的推论环环相扣，结果分毫不差。

但让他心惊的是这份洞察力——若换了他，至多查到廊下传递，少不得要对所有丫鬟动刑逼供，方能揪出红儿。而顾昭，却似能直指核心。

顾昭心中冷笑，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紧张：“回父亲，无非是细心二字。观察其神色举止，尤其注意在关键节点，比如提到赃物、指向特定人时，谁的眼神躲闪，呼吸急促，甚至脉搏……女儿站得近，隐约能感觉到些细微变化，再结合情势推断罢了。”她半真半假，将读心术的能力归结为超常的观察与感知。

林维康盯着她，不置可否，忽然朝她招了招手：“过来。”

顾昭上前。

“那你便看看为父，”林维康带着一丝探究的兴味，将手随意搭在紫檀木书桌上，“可能从为父身上，‘观察’出什么？”

机会！

顾昭垂下眼睫，掩饰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。

她假装为难地抿了抿唇，上前一步，似是要为他整理手边的砚台，指尖“不经意”地轻轻擦过林维康的手背。

刹那间，几道清晰的心声涌入脑海：

【此女心思太过诡谲，留在身边必成祸患！】

【今日试探一二，若许些好处，她安分守己还能留，不然必杀之！】

顾昭指尖微顿，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，退后一步，抬眸时，脸上已是一片了然于胸的淡然浅笑：“父亲说笑了。女儿何需观察？父亲眉宇间凝着的是家族前程，心中所虑，无非是国公府百年基业，与……皇家的态度。”

她语气平和，却字字如针，但精准刺向林维康最敏感的神经。

林维康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，面上却露出赞赏：“哦？继续说。”

“开国八公，如今仅存其二。皇家忌惮，如悬顶之剑。”顾昭语气轻缓，“父亲苦心维系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有些选择，即便违背本心，为了全族性命，也不得不为。比如……在某些‘女儿’的用途上。”

林维康脸色终于变了，他猛地盯住顾昭。

然而顾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眼神清澈，甚至带着一丝“理解”的无奈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脸上瞬间堆起慈父的无奈与沉重：“阿昭，你果然聪慧。既如此，为父也不瞒你，有些事，为父心中……亦有愧。但家族重任在肩，数百口人的性命前程系于一身，我别无选择。只望你能体谅为父的难处。”

顾昭心中冷笑更甚，面上却从善如流：“父亲言重了。阿昭出身乡野，蒙父亲母亲不弃，给予这般富贵荣华，已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福分。阿昭别无他求，只愿能安守本分，在父亲母亲膝下略尽孝心。只要……无人刻意容不下我，我自是感激不尽。”

这话既点明了她“知晓内情”，又表达了“愿意妥协”的态度，前提是林家不能再肆意欺辱她。

林维康闻言，心中大石落地，脸上露出真切几分的笑容，伸手拍了拍顾昭的肩：“好孩子，委屈你了。你放心，该给你的，为父绝不会少你分毫。”

【这丫头不仅生得像母亲，就连天赋也继承了何家的智将天赋？】

【还是要舍得一些钱财了，只要不坏我大事，多给些好处笼络住她便是。】

顾昭顺势垂下头，掩去眸中的讥诮，再抬头时，已是带着几分小女儿态的娇嗔：“父亲既这么说，女儿可就不客气了。女儿喜欢摆弄香料，需要些原料……”

“准了！需要什么，直接让管事去采买！”

“还有，女儿听说府中主子都有月例，我都十五了，还一文钱没见过呢。”

“哈哈，是为父疏忽了！这就让人把你十五年的月例，连同年节赏赐，一并给你补上！”

“父亲真好！还有……上京城这般繁华，女儿见识短浅，也想出去开开眼界，保证乖乖的，绝不惹事！”

林维康此刻心情正好，大手一挥：“去吧去吧，多带几个护卫，注意安全便是。”

“谢父亲！”

顾昭甜甜一笑，行礼告退。转身离开书房的刹那，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