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昭前脚刚踏进桂香阁，后脚林维康身边的大管事便领着浩浩荡荡一队人，将赏赐送了过来。

流光溢彩的锦缎、精巧别致的首饰，几乎堆满了小院。最扎眼的，是管事亲自捧到顾昭面前的那个紫檀木匣子，里面是整整五千两的银票。

这阵仗瞬间让整个国公府都看清了风向，这位从江南乡野归来的二小姐，如今竟是国公爷眼前第一等的红人！

一时间，府中各处反应各异。

林雅怡在自己房里砸了最心爱的雨过天青瓷杯，气得浑身发抖：“她算个什么东西！一个泥腿子，也配爬到我头上！”

张婉抚着腕上的玉镯，想起昨夜林维康难得的温存与暗示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，将不甘压回心底。

林雪容则在丫鬟们战战兢兢的目光中，于窗前静坐良久，随即，脸上又绽开那无懈可击的温柔笑靥：“我记得玉桥边新开的那家醉仙楼点心不错，备车，我去尝尝。”

一个精致小院，美丽妇人听说后只是淡淡一笑：“国公爷做事自有他的想法，我只要安安分分，照顾好彦观他们几个就是。”

顾昭也懒得理会这些暗流。她只清楚，在林维康面前披上“乖巧”的皮，好处立竿见影。

这五千两，足够她在京城置办产业，留好退路。那些源源不断送来的制香原料和工具，更是省了她大笔开销。最实用的，还是那张能自由出入国公府的通行令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顾昭每日都出门，看似漫无目的地在京城闲逛，实则暗中熟悉道路、铺面。

归来后，不是读书，便是闭门制香。

制香，是前世嫁入信阳郡王府后，为打发那无尽寂寥时光所学。

彼时秦佑谨对她冷若冰霜，她便跟着一位宫中出来的老嬷嬷，将这门手艺练得炉火纯青，甚至得了不少秘传。

如今重操旧业，却非为了消遣。香料，可护身，可制敌，亦可生财，正是她目前最趁手的武器之一。

她很清楚，林雪容绝不可能咽下听月那口气，报复只会更狠、更毒。

果然，几日后，林雪容亲自携着一份烫金请柬，踏入了桂香阁。

“妹妹！”

林雪容亲热地握住顾昭的手，语带哽咽，眼中竟泛出泪光，“都是姐姐不好，治下不严，竟让听月那起子黑心肝的东西欺到你头上！她自个儿心比天高，命比纸薄，就嫉妒你能得父母青眼，险些害了妹妹！幸好妹妹机敏，否则……否则姐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！”

顾昭心中冷笑，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后怕与委屈，轻轻抽回手，用帕子按了按眼角：“姐姐快别这么说。我晓得，姐姐是天上的云，我是地底的泥，云泥之别，我怎敢有半分怨怼？只是那起子小人，自己心思龌龊，便以为人人都如她一般，实在……可恨。”

这话软中带刺，噎得林雪容笑容一僵，心中怒骂:好个牙尖嘴利的贱人！

面上却赶忙岔开话题，张罗着要为顾昭打扮。

“这些衣裳首饰都太寻常，配不上妹妹的颜色！”她不由分说，便唤来自家常用的顶尖裁缝为顾昭量体裁衣，又命相熟珠宝行送来图册任顾昭挑选。

忙碌整日后，林雪容屏退下人，再次拉起顾昭的手，作推心置腹状：“妹妹，你我年岁相仿，说句不知羞的话，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。你我既姐妹相称，姐姐少不得要替你多想着些。女子终身何其重要，妹妹想必明白。”

“妹妹这般品貌，好好妆扮，绝不输任何高门贵女。太子殿下的赏梅宴，邀的都是京中最顶尖的未婚子弟，姐姐特意为你多求了张帖子。”

“妹妹好生准备，若能觅得一位良婿，父母安心，妹妹终身有靠，岂不是天大的好事？”

这番话，情真意切，十足十的慈姐心肠。

然而，就在她握住顾昭手的瞬间，顾昭指尖微动，看似无意地搭上了她的腕脉。

刹那间，汹涌的恶意扑面而来：

【林维康那老登非要我带她去！我一个巴结太子不够，还想把亲女儿也卖个好价钱？行，我成全你们！就给她找个‘贵婿’！】

【信阳郡王秦佑谨那个草包，不过儿时施舍他点好处，就像狗皮膏药黏着我不放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！除了一张脸，要钱没钱，要权没权，家里还有个老妖婆当家，书里鼎鼎有名的火坑，两任王妃都死得不明不白，配这乡下丫头正好！】

【呵，那蠢货还答应我，只要我开口，他就去引诱顾昭，娶回去也绝不圆房，心里只装着我……到时候，一个义女嫁了郡王，谁还能说我不好？至于她婚后是死是活，与我何干？】

原来如此。

顾昭心底一片冰封的冷笑。

林雪容看秦佑谨，倒是看得透彻。上辈子的信阳郡王，可不就是个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废物么？

她前世嫁入火坑，虽有林雪容设计，何尝不是自己一时心软，被那副好皮囊和几句虚情假意的伏低做小所惑？

一个从未被珍视过的乡下丫头，哪里经得起那般“深情”的攻势？

但这一世……

顾昭轻轻抽回手，垂下眼睫，掩住眸底翻涌的杀意。

秦佑谨？

即便他跪在她面前，将那颗肮脏的心剖出来双手奉上，她也只会冷眼瞧着，然后，亲手将它碾成齑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