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呼啸，将那巨石上的粉色身影吹得摇摇欲坠。胆子小的闺秀们早已吓得闭上眼，不敢去看那可能发生的惨剧。

空地上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，紧张地望着那悬于半空的身影。

一个丫鬟跪在地上，哭得撕心裂肺：“小姐！您快下来啊！不过就是挨了两巴掌，咱们回去告诉老爷夫人，自有他们为您做主！您千万别做傻事啊！”

此言一出，顾昭与秦佑谨皆是一怔。

顾昭抬眸细看，距离甚远，又只见背影，她方才确实没认出这竟是方才那个口出不逊的李家小姐。

竟是李美珠？仅仅因为两个耳光便要寻死？

顾昭心中嗤冷：有这寻死的胆气，下来拿刀捅了秦佑谨，岂不更痛快？

“是李御史家的小女儿吧？”

“看着身形衣色都像！”

“那丫鬟我认得，是李美珠身边的心腹。”

“真是她？方才在门口遇见，她还喜上眉梢，仿佛觅得佳婿，怎的转眼就要自尽？”

“没听丫鬟说么，被人当众打了脸，怕是受不住这折辱，一时钻了牛角尖。”

“谁这般狠心，跟个小姑娘过不去？”

“方才见她哭着跑过，本想问问，一错眼就不见了……后来唐公子来了，便只顾着看他了……”

“我也是……光顾着瞧唐公子了……”

众人议论纷纷，目光不时瞥向那位风流才子唐仲昀。

顾昭前世对他关注不多，此刻才知他在京中贵女间竟有如此声望。

那哭泣的丫鬟一眼瞥见秦佑谨，如同见了血海仇人，猛地跳起扑来，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尖叫：“你还敢来！你还敢出现！若我家小姐有个好歹，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垫背！”

她话音未落，人群骤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——巨石上那粉色身影竟向前一扑，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！

太子马上命令护卫前去查看，终究晚了一步。

护卫回报，人已坠落在巨石另一侧崖底，气息全无。

将尸身翻转，露出一张娇俏却毫无生气的脸，不是李美珠又是谁？

几个与李美珠相熟的姑娘已忍不住啜泣起来。

那丫鬟挤开人群，一见地上尸首，顿时发出凄厉哀嚎，转身再次扑向秦佑谨，目眦欲裂：“是你！是你逼死了我家小姐！杀人偿命！”

福生急忙上前架住她：“放肆！休得污蔑郡王！”

丫鬟状若疯癫，对福生又抓又打：“杀了我！小姐死了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！”

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于秦佑谨，探究、怀疑、不满、敌意……种种情绪交织。一个被皇帝厌弃的郡王，逼死了御史家刚及笄的小姐？人既已死，那她生前所受的委屈，定然非同小可。

秦佑谨紧抿薄唇，眉宇间怒气翻涌。

与一个丫鬟对骂有失身份，可若任由其攀诬，又仿佛坐实了罪名。他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顾昭，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。

顾昭却只是漠然移开视线。

为他出头？

她此刻只恨那丫鬟不够狠，若能抓花秦佑谨那张虚伪的脸，才叫大快人心！

许是她的“期盼”起了作用，那丫鬟竟爆发出惊人的力气，一爪挠破福生面皮，趁他吃痛缩手之际，突破了防线！

然而，顾昭万万没料到，那丫鬟突破后，竟舍了近在咫尺的秦佑谨，张牙舞爪地朝着她的脸猛抓过来！

“找死！”顾昭眼神一厉，反应快如闪电，侧身避开锋芒，右手如铁钳般瞬间扣住对方手腕，脚下顺势一绊，腰身发力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。

那丫鬟连惊呼都未及出口，便被狠狠掼倒在地，脸贴着冰冷的土地，动弹不得。

在制住丫鬟的瞬间，顾昭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皮肤。

几道充满恶意的念头立刻涌入脑海：

【好痛！这贱人！……都是乡下出来的，凭什么她飞上枝头当小姐，我就只能为奴为婢！抓花她的脸！看她还怎么得意！】

【李美珠那个蠢货！活该她死！我替她跟表公子传信私会，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替她放风，她倒好，就因表公子多对我笑了两次，就拿簪子扎我，拧烂我的嘴！】

【死了好！哈哈哈！表公子说了，只要我咬死是信阳郡王逼死的她，事成之后就要了我，带我远走高飞！一辈子跟着表公子……】

顾昭扣着丫鬟的手不由又加重了几分力道。

原来如此！

好一个“忠心耿耿”的丫鬟！

好一出借刀杀人、李代桃僵的毒计！这嫉妒之心，竟能扭曲至此？

她尚未开口，已有人跳出来指责。

“放开她！”

“李小姐都被你们害死了，连个忠仆都不放过吗？太过分了！”

可顾昭冷笑一声，手上力道再加，那丫鬟顿时痛得惨叫。

顾昭目光直射向方才出声的两个贵女：“二位的眼睛是长在唐公子衣领上了，还是瞎了？方才她欲毁我容貌时，怎不见你们出声阻拦？”

一个贵女面色讪讪，悄悄退入人群。

另一个却强自嘴硬：“她、她不是也没抓到你吗？何必如此苛责一个伤心过度的下人？”

“哦？”顾昭眉梢一挑，俯身拾起一枚石子，看也不看便信手掷出！

石子擦着那贵女的脸颊飞过，吓得她尖叫一声，花容失色，对顾昭怒目而视：“你干什么！我不过说句公道话，你竟敢用石头砸我？”

顾昭嗤笑，原话奉还：“这不是也没砸到吗？”

“没砸到就没关系了吗？你吓着我了！”那贵女气得跺脚，几乎要哭出来。

然而，周遭原本还有些同情丫鬟的人，此刻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。

方才她说“没抓到就没关系”时何等轻飘飘，轮到自己被惊吓，便立刻换了副嘴脸。

一件小事，足以窥见人心。

不知不觉，她身边空出了一圈，无人愿再与她接近。

场面一时寂静。

太子与林雪容此时从死者身边走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