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彩凤见人到了，脸色还是不好。

“亏得你还记得今个是什么日子，拿了银钱就不见了踪影，坏了我的事，你担得起责任吗？”

她竖着柳眉，眼里藏着刀，将不满全写在脸上。

薛姨娘并不是好相与的，仗着年轻受宠又是后宅唯一主子，稍不顺心就责罚奴仆。

她这会动了气，房中无人敢劝。

杜凝枝见下人皆战战兢兢，就知道要好好哄了。

杜她现今是个能藏住心思的性子，薛姨娘这几句责难在她听来，不过是闹小情绪。

“夫人身段柔软又舞技了得，咱们配合着演练个一两次就能成功，哪里需要日日受苦练习？凝枝舍不得您遭罪，也担心练得过了，让夫人失去此舞的激情。”

“您在此项上可比我更擅长，肯定晓得没有灵魂的舞姿，根本无法夺目精彩。”

薛姨娘被她连吹带哄，心情好了许多。

“可你只留了半曲，后半曲现在都没给我，我怎知你是否在诓骗我？”

杜凝枝不请自熟，来到她的众多乐器前，捡了把琵琶。

“夫人，凝枝骗您的胆子还没生出来，迟迟不交出来，还不是怕您身边能人太多，替代了凝枝的位置。”

她说着，便将整曲弹奏出来，铿锵有力，销魂夺魄的一曲终了，薛彩凤沉浸在其中，陶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
她被这曲深深震撼到，此时此刻确实如同杜凝枝所讲，全身都冲满激情和斗志。

好半晌，她回过神问道：“你卖了这么大的关子，到了节骨眼才演奏整曲，说吧，想求本夫人什么事？”

杜凝枝将琵琶放在一旁，若说第一次来，她是为了求财，这一次已经改变了初衷。

她要求一个公道。

她缓缓福下身子，姿态做得无比谦卑。

“一切都瞒不过夫人，小女确实有所求。

“凝枝父亲原本就是含冤来到宁古塔，多得萧参政照拂在衙门得了一个撰写文案的差事，可在昨日他被奸人所害，污蔑他故意打翻桌案上的墨盒染了卷宗，不但罚了银子，还要将一把年纪的父亲送至采石场。”

“凝枝不求别的，只希望夫人能领凝枝见一面萧大人，为父主持公道。”

薛姨娘放心了。

不过是一句话的事，她还真怕这丫头狮子大开口，和她要银子呢。

“只要今日宴席办得成功，这点小事不难办，起来吧！”

薛姨娘能在众多妻妾当中被带到宁古塔，确实是有本事的。

只短短两个时辰，杜凝枝精心编排的舞蹈就被她跳熟了。

随后二人就当日的舞衣做了商量，将繁复累赘的衣裙换掉，改成了收腰包臀阔腿裤。

舞衣才换上，薛姨娘便看到了自己的成功，心中竟是跃跃欲试，有些迫不及待了。

宴席将至，宾客络绎上门。

萧参政过寿，宁古塔最有权势的高将军也来了。

只不过令众人意外的，高将军带来一人，重新加了桌案，那人与他一齐坐上首位。

杜凝枝透过屏风见到他，心中不由得暗忖。

“还说自己是商人，商贾能有这排面？”

她收了好奇，检查了琴弦，只等一会弹奏完早些回家，她怕天太晚，路上会生意外。

酒过三巡，气氛正当热烈，管家到萧参政身旁耳语。

“姨娘称今日为将军准备了鼓舞，这会想出来为众位将军大人们助助兴。”

萧参政脸色僵硬，因为薛姨娘有几斤几两本事他最是清楚，淫词艳曲她唱的比谁都好，可那是关起门来夫妻之间才能享的乐子事。

当着高将军和越世子的面表演，只会让他在军中跌份。

他想拒绝，没想到越世子竟是个耳力极佳的。

“听说萧将军祖籍是梁溪人，那边的昆曲闻名遐迩，难不成今日借着萧参政的光，我等也能一睹内子才情？”

刚他可听说了，是个姨娘献技，下人嘛，自然不用顾忌脸面。

萧参政无奈地陪着笑，叫管家叫人下去准备。

然而这一刻他便忍不住内心打鼓，就怕薛氏给他丢大脸。

一面面皮鼓连着支架被抬到正堂当中，随后是纱帐。

正当萧大人不知爱妾要搞什么鬼的时候，正堂的烛火全都灭了，只余纱帐内最大的皮鼓下那一圈明眼的亮。

越思辰饶有兴致地勾了唇，“萧大人，本世子在京都也算见过世面之人，却是猜不出眼下这番准备是做什么？”

萧赫尴尬一笑，“内子应是想给本将一个惊喜，她要如何，我也不知。”

二人话音才落，就听到“咚咚咚”带着韵律的鼓声从后方响起，随后是铿锵的琵琶独奏，只一个弦音，弹得又急又快，如离弦的箭、如奔腾的马，一瞬间便将在场众人的鸡皮疙瘩引了出来。

正当他们沉浸在琵琶演奏时，轻纱下，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站在大鼓之上。

隔着纱帐，投影将那身影拉长，身型蜿蜒回转间，更显身姿曼妙。

众人想开萧参政两句荤段子，赞他好福气，身边竟有这等妙人。

可是曲子太过振奋人心，那身影同样抓人眼球，以至于到嘴的话竟是卡在那发不出声来。

一个快速的大弦嘈嘈如急雨，小弦切切如私语。嘈嘈切切错杂弹，大珠小珠落玉盘间，纱帐瞬间着落。

一身火红衣妙人下弯着腰身，将手中的鼓锤随着披帛打出去，重重敲击在高鼓上。

“咚！”

“咚！”

“咚！”

配合着背景的曲风，众将军连呼吸都疲惫了，就怕一个大喘气，惊了鼓上的人儿，扰了那舞的韵律。

薛姨娘的舞姿快速变换着，鼓声越来越密集，就如万马奔腾在沙场之上，千军万马奋勇杀敌，众人随着她一同血脉沸腾。

拨若风雨的曲声慢慢缓和下来，随之停歇，众人意犹未尽。

越思辰率先鼓起掌来，毫无吝啬地夸赞。

“这一舞如惊鸿，真乃当世绝作。”

薛彩凤心情激荡，胸口剧烈起伏着，从鼓面上跃下，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男人。

“妾身祝大人福寿安康，岁岁有今日，年年有今朝。”

萧赫心情大好，也不吝啬自己的赞誉，“好，薛氏辛苦了，到我身边，本将将你介绍给众位大人。”

下人将堂中之物全部撤下，宴席进入另一个高潮，无不夸赞薛姨娘舞技超群，当世第一才女。

薛彩凤将夸赞一一受用了，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。

越思辰却是把玩着手中扳指，看着一脸娇羞腻歪在萧参政身边的女人。

他阅女无数，一眼就看出此女是肤浅之人，会点本事不多，没有一定阅历之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气磅礴的曲子。

他问：“今日这曲为何名？可是薛氏所作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