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安冷宫，风雪肆虐。

顾昭蜷在稻草堆里，四肢尽断的身躯早已冻得青紫僵硬，唯有那双眼睛还燃着不肯熄灭的火焰。

她曾是驰骋沙场、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女将，如今却成了这冷宫里任人宰割的废人。

一切，都源于她信错了人，付错了心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破败的宫门被重重推开，两道身影在风雪中并肩而立。

林雪容身披雪白狐裘，珠翠环绕，秦佑谨一袭明黄龙袍，气宇轩昂。二人相携而入，宛如一对璧人，与这冷宫的破败形成刺目的对比。

“哟，还活着呢？”林雪容轻笑出声，嗓音柔媚却淬着毒，“我的好妹妹，命可真硬。”

顾昭闭目不语，指甲却已掐进掌心，渗出血丝。

秦佑谨冷眼扫过顾昭狼狈的模样，语气淡漠：“明日便是朕的登基大典，特来送你一程。”

林雪容莲步轻移，在顾昭身前蹲下，染着丹蔻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：“知道你最惦记什么。放心，旭儿我会视如己出——毕竟，他本就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。”

“你胡说！”顾昭猛地睁眼，眼中血丝遍布，“旭儿是我生的！”

“你生的？”林雪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转头与秦佑谨对视一眼，“陛下，您说旭儿是谁的孩子？”

秦佑谨面无表情：“旭儿自然是雪容所出。你一个出身卑贱的货郎之女，也配诞下皇子？”

顾昭浑身剧震，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她曾倾心相付的男人。

林雪容凑近她耳边，吐气如兰：“还没想明白吗？为什么高夫人，这些年对我比对你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亲近？”

顾昭瞳孔骤缩。

“因为啊，”林雪容红唇勾起残忍的弧度，“我才是他们认可女儿啊。而你，不过是个多余的孽种。你的亲生父母，亲手将你推进了火坑。”

“为什么？！”顾昭嘶声质问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。

秦佑谨冷笑接话：“因为雪容才是朕需要的皇后。而你——”他目光轻蔑，“一个在军营里厮混的女人，谁知道你生的野种是不是朕的骨肉？”

“秦佑谨！”顾昭声音嘶哑，“当年若不是我替你执掌兵权，你早就是乱军刀下亡魂！”

“所以朕留你到今日。”秦佑谨语气冰冷，“已是仁至义尽。”

林雪容轻轻击掌，一个太监拖着个瘦小的女童走了进来。孩子浑身是伤，衣衫褴褛，被狠狠摔在雪地里。

“娘……”女童抬起灰蒙蒙的眼睛，在看到顾昭的瞬间突然亮了起来，“是小小的娘吗？”

那张脸，分明是顾昭年幼时的翻版！

顾昭的心像是被生生撕裂：“我的女儿……你们把她怎么了？！”

“北街的野狗都没要她的命，”林雪容轻描淡写地说着，鞋尖碾过女童枯瘦的手指，“这小杂种命倒是硬得很。”

北街——那是上京城最肮脏的地方，一个幼童在那里存活下来，经历了什么，顾昭不敢想象。

“秦佑谨，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！”顾昭泣血哭喊。

“朕的女儿？”秦佑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“一个在军营里待过的女人，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野种？朕没有当场掐死她，已是仁慈。”

他挥了挥手：“送她们上路。”

“陛下，”林雪容柔声开口，“这野种留着也是污了皇室血脉，不如——当场杖毙。”

太监立刻按住女童，沉重的竹板高高扬起。

“不要——！”

板子落下，血肉飞溅。

“娘……疼……”小小的身躯在板下抽搐，声音越来越微弱。

顾昭疯了般用断肢爬向女儿，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。当她终于抱住那个小小的身体时，孩子已经没了气息。
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
凄厉的嘶吼响彻冷宫，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落下。

“苍天在上！我顾昭愿永世不得超生，换重来一次！秦佑谨、林雪容……所有负我、欺我、叛我之人，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，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！”

风雪更烈，吞没了她最后的声音。

“嘶 ——”

腕间骤然传来一股蛮力，顾昭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踉跄，脚下不稳险些栽倒。

冷风刮过脸颊，带着码头特有的咸腥气，她发现自己正被两名面带诡异笑容的妇人架着胳膊，强行往前拖行。

这是哪里？

顾昭茫然四顾，视线所及是熙攘的码头，泊着几艘乌篷船，往来行人衣着粗布短打，神色匆匆。

她不是已经死了吗？

“姑娘瞧见没？那边几个泼皮无赖，可都不是善茬，早盯上你了。” 左侧妇人压低声音，语气带着刻意的急切，“你别出声，假作是我女儿，我才能救你走，明白吗？”

“你们是谁？这里…… 究竟是何处？”顾昭心神恍惚，难辨眼前是梦是真。

【什么人？当然是靠你发财的人啊，哈哈哈！】

谁在说话？

顾昭看向那两名妇人，她们唇齿未动。下一秒，头痛欲裂！

潮水般的记忆汹涌涌入脑海 ——

这是她十五岁那年，前往礼国公府认亲的码头，即将登上林家的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