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进行了一夜，晨光初现的时候，元故知才放下了，他的那柄薄如柳叶的刮骨刀。

张京墨早已昏死了过去，老道一身大汗，觉得自己也是饱受了折磨。这一晚上，他光倒瓦罐就倒了十八回！

等元故知给张京墨上完药，包扎好全身，将药丸碾成粉，调水给张京墨灌下去，已经是这天的中午了。

这期间，张京墨醒过来两回，但很快就又疼晕过去，看得老道眼眼直跳。老道真怕，这张六公子会就这么死了。

元故知一身的血，知道的他是大夫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他才是伤患，“六公子不会死的，”元故知跟老道说：“受刑的时候没死，他怎会在被我疗伤之后死呢？”

老道把堵着鼻孔的破布团拿了下来，立时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头晕犯恶心。

“你觉得呢？”元故知问老道。

老道能说什么呢？被你疗这一回伤，张京墨跟受一回酷刑有什么区别？他身上的肉，都要被刮没了！

“他要是死了的话，”元故知摸一下张京墨毫无血色的脸，小声问老道：“四小姐能让我替他吗？”

咔嚓，老道的表情裂开了，你再说一遍，你想要干嘛？

“你，”老道说话都结巴了，“你比，比四小姐祖父都要年长啊。”

也许，人家的曾祖父，年纪都比你小啊，你怎么敢想的？

在睡梦中的汤团圆打喷嚏打醒了，睁开眼，看看睡在自己左右两边的兄妹俩，汤团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。

汤团圆这边刚有动静，小男孩就也醒了，眼睛睁得溜圆，盯着汤团圆看了好几眼后，小孩爬起来又跪下，给汤团圆边磕边喊：“主人。”

汤团圆就又叹气，她想当姐姐的，但她不让小孩喊她主人，小孩就一副要被她抛弃，活不起了的模样，汤团圆只能暂时做了兄妹俩的主人。

“饿吗？”汤团圆问。

小孩摇头说不饿，可他的肚子又吐噜噜地叫了起来。小孩拼命按肚子，好像这样，他的肚子就不会叫了似的。

汤团圆从快递堆里掏了面包出来，给小孩吃。

“还有呢，等你妹妹醒了，我再拿，你快吃吧，”汤团圆劝抱着面包不下嘴的小孩。

小孩看着汤团圆，汤团圆没吃呢，他不能吃。

汤团圆从口袋里拿了块巧克力，掰成两半，往小孩嘴里塞一半，自己嘴里塞一半，

小孩这辈子糖都没吃过一回，巧克力的美味，对他来说太，太超前了。

看小孩僵在了地上，汤团圆就又是叹气，她真想报警，这边有人虐待小孩！

“四小姐，”青楼的打手们还等在外边呢，看见汤团圆出现，打手们全都跪下给汤团圆磕头。

汤团圆吓得原地起跳，差点没被嘴里的巧克力噎着，这帮人吃错药了？别以为她不认人啊，这里面有好几个，昨天还为着金牙群殴她呢。

恶鬼们围在沙山下面一晚上了，但就是没往沙山上面来，打手们分析，这帮恶鬼应该是怕汤四小姐，毕竟四小姐能手撕了它们。

现在在打手们的心中，汤团圆就是他们的祖宗，这位打金牙怎么了？她就是想杀金牙，打手们也一定帮把手啊。

“怎么又起雾了？”看看远处的雾，汤团圆自言自语着，从打手们的面前走了过去，她都没想起来叫打手们别跪了。

五个天玄军还守在木板屋门外，汤团圆走过来，看看这五位。

五个天玄军看见汤团圆，敢怒又不敢言。他们到赎罪城的时间还短，对恶鬼，流沙地，还有幽冥妖界什么的，他们都不了解，所以昨天汤团圆手撕恶鬼意味着什么，五个天玄军还不知道。

他们对着汤团圆忍气吞声，完全是因为，这会儿张京墨和他们都要指望着汤团圆了，这要他们还怎么硬气的起来？

汤团圆则看着五个人干裂出血的嘴唇问：“你们怎么不喝水呢？”

昨天下大雨，她积了一大铁桶的水啊。

一个眉眼很清秀的天玄军低声说：“我等不能不问自取。”

这么有道德的吗？汤团圆呆了一呆，忙指一指就在五个人身旁放着的大铁桶，说：“快喝吧。”

五个天玄军这才喝水，哪怕已经快渴死了，五个人也不敢多喝，想省下水来给他们少帅。

汤团圆推门进屋，又被屋里的血腥味熏了出来。

“人没事吧？”汤团圆站在门外问。

五个天玄军忙也聚了过来，元故知不让他们进屋，他们又有快两个时辰没听见张京墨的声音了，五个人都担心坏了。

一身是血的元故知从屋里走了出来，看着汤团圆笑。

汤团圆惊道：“你怎么弄得一身血呢？”

你没把张京墨弄死吧？

跑出去浪了一晚上的肥啾，这时由半空精准降落到汤团圆的脑瓜顶上，“汤小圆，我回来啦~”

汤团圆没搭理肥啾，跟望着她笑的元故知说：“说话啊，你笑什么？”

“六公子死不了，”元故知说。

肥啾忙就往木板屋里飞，它要亲眼看一下。

汤团圆：“那你这一身的血？”

元故知：“是六公子的。”

汤团圆呆了一呆，忙也往木板屋里走，能血染元大夫全身，张京墨这是流了多少血？她昨天拆快递，拆出了好几盒阿胶，阿胶就是补血的，要不然给张京墨吃阿胶？

“四小姐，”老道还守在张京墨身边呢。

“他怎么样？”汤团圆问肥啾，顺便冲老道点点头，算是跟老道打过招呼了。

肥啾停在张京墨的胸口上，过了一会儿，肥啾跟汤团圆说：“他好可怜啊。”

张京墨这会儿盖着被子，汤团圆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
老道：“四小姐，老神仙将六公子身上的皮肉都要刮尽了。”

老道相信，张京墨要不是天生剑骨，这位一定熬不过元故知的刮肉去腐。

“啊？”汤团圆又惊住了，全身的皮肉都被刮掉了？那现在张京墨不就是一具骨头架子了吗？

汤团圆一把掀开被子，发现张京墨全身上下都被元故知拿白布包裹了，木乃伊啥样，张京墨现在就是啥样。

“没那么夸张，”元故知身子倚在门框上，说：“人啊，长痛不如短痛。”

每天处理一处伤口，慢慢来？张京墨全身上下都是伤，腐肉生脓，脓液再污了血，污血浸入心脉，人就没了。

张京墨躺在那里，胸口都看不出起伏来，汤团圆探探张京墨的鼻息，她怎么感觉张京墨已经死了呢？

“四小姐，我只有十七岁，”元故知这时突然说。

汤团圆：“啥？”

说好的百岁老人呢？这会儿又十七了？你到底多少岁？